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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、夜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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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、夜殺

◎你會不要我嗎?◎

霍南疏自然知道姜負雪此行是隨太子而來,不告訴宴音,為的是在梓州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將此人殺了。

沒料到今日竟然在城外撞見了,還讓宴音也知道了,不由生了幾分郁氣在心。

聽到宴音問他話,霍南疏緘默一刻,才答道:“我也不知他竟會在此,消息只說太子車駕啟程,想來是未探明他帶了何人。”

原來是這樣嗎?宴音茫然看著前方。

大宛馬帶著他們一路進了梓州城,太陽徹底往西頭沈下,只有路邊零星的燈籠照亮前路,

嵌鐵的馬蹄噠噠響在青石板上,代替了他們之間的說話聲,兩人心中都盛滿了思緒,早上出門時的開心散了去。

姜負雪,她已經逃避這名字一個多月了,現在又知道他忽然到了身邊,心下不可能不起漣漪。

宴音的個性裏有一份果斷,又或者說是冷漠,既然知道這是不能再喜歡的人,那邊棄了,不再轉圜。

可那也是她曾經真切喜歡過的人,堪堪要成為她夫君的人,說沒有半點動容,那是騙人的話,喜歡到即使知道了前世有仇,今生能做的也只是相忘於天涯罷了。

況且她已尋得更好的人,真摯對待她的少年,這一個月過的日子,沒有盛京的階級分明,踩高捧低,也不用對著前世的仇人,她過得很快活。

是她真正想要的自由自在的日子,若是阿爹、青芝他們也在,能一直在這裏過下去,必定是極為美滿的一生吧。

這一瞬間,宴音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了。

若她沒有發現真相,嫁給了姜負雪,做了那丞相夫人,拘在高門大戶裏,受人人敬拜,又和那貴妃有什麽區別。

唯一能守著的,能惦念的,難道就是姜負雪那份隨時可以被舍卻的愛嗎?

思緒豁然開朗清明,如太陽曬過了一日的街道,被夜風吹散了悶熱。

可是身後的人一路沈默,她緩緩側過了身子,依靠在他的胸膛上,還伸手去抱他的腰。

霍南疏低頭看她柔順靠近的模樣,一手抓著韁繩,一手將她攬得更近一點,親吻她的額角。

回到了堿水巷,霍南疏將馬拴在落馬石上,才將馬背上的宴音抱了下來,她騎了半日的馬,如今是站不穩的。

院門嘎吱一聲被推開,裏頭黑洞洞的一片,只隱約看到老柳樹的黑影和菜地裏隱約的綠色。

他也不用點燈,很快繞過臺階椅凳,將人抱進屋內,放在了床上。

宴音能察覺到他現在的情緒很差,但她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。

“我送你離開梓州吧。”黑暗中,他忽然說了這句話。

她訥訥問道:“我就這麽走了,真的可以嗎?”

“之後的事情有我,你乖乖跟著白潛和青鴉,速速回雲北去,到時就能給宴伯父去信了。”

她皺眉:“你不留一個人嗎?”

“常山軍暗部已經往梓州來了,我有幫手,不會出事的。”

宴音不說話,是聽進去了。

她轉頭望窗外看,只可惜了,院子裏那一壟青菜還沒來得及吃。

霍南疏的手緩緩地觸著宴音的面容,又去揉揉她的耳垂,接下來將要分別一些時日,他動作裏都是眷戀。

被觸碰的人也有些心緒低落,便安靜地歪頭靠在了他的手上。

她這戀戀不舍的模樣,終於取悅了霍南疏,讓他的冷意稍稍散了些。

“你會不要我嗎?”

他忽然聽到這可憐巴巴的一句,還以為自己幻聽了。

可這話不應是該他來問嗎?

你會不要我了嗎?他多想問。

畢竟宴音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那個人,他害怕這份喜歡不長久,怕她又想回到那人的身邊去。

這一個月恍然若夢,可這也必須成為長久的真實,不然他此生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呢。

他脫口而出道:“不會。”

怕說得慢一點,她的心就要反悔離開了。

宴音俯身去抱他,說道:“我想要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。”

既然明了了自己想要的,那就不要猶豫地說出口,宴音舍不得在這點上委屈自己。

被突然抱住的少年身子控制不住顫了一下,才深吸了一口氣,緩慢地壓下那噴薄而出的情緒,擡起了雙手回抱她。

“嗯,我也是。”少年抱緊了她,心裏也在起誓,以後不管她是否變了心,都只能待在自己身邊了,這是她答應過的。

忙到夜幕升起的人終於也騎馬回了梓州城內。

姜負雪帶的人不多,零星的幾匹馬在曠靜的街道上走著,他歸心似箭,只想甩了後頭的跟著的人,回去聽宴音的消息。

轉過了主幹道,沒點燈籠的街道上更顯昏暗,馬匹漸有不安,姜負雪收緊韁繩,駿馬高高揚起前蹄,長嘶一聲,後頭跟著的人有些奇怪。

“大人,可是有……”話還未問出口,眼睛已經瞪大,瞳仁緊縮,如見了鬼一般。

姜負雪看清了他面上的驚恐,反應迅速地抽出掛在馬側的一柄長劍,轉身擡劍阻住了將要斬斷他咽喉的長刀。

少年輕踮於馬頭之上,揮刀斬來,姜負雪只看得見那融融月光,和身前籠了月輝的黑影,那瑰麗的五官兇戾,長刀角度刁鉆,如索命的無常惡鬼。

一擊不成,黑影躍回街邊高墻之上,形如鬼魅。沙場上一往無前的少將軍,也是黑夜裏最危險的殺手。

“霍南疏。”

姜負雪幾乎是咬牙擠出的這個名字。

“姜大人認錯人了。”他輕描淡寫一句,身形又動,務求下一刀要了他的性命,平覆他翻湧的戾氣。

駿馬已是躁動欲奔,姜負雪索性棄了馬,周圍的手下也紛紛抽刀殺來。

霍南疏如同看不見一般,長刀橫行無忌,幾步之內已有一人命喪刀口,那黑芒利刃上的黏稠血跡震落,如嗜血的靈蛇一般又朝人的死穴擊去。

姜負雪欲殺此人之心更是日久,持劍微步上前,他師承大家,劍法飄逸,比之霍南疏的大開大合,招招致命略有不及。

以一大多,霍南疏卻不怯場,將那四尺長刀殺出快意,漸漸的,站著的人越來越少,最後只剩下了姜負雪與霍南疏。

二人的身上都不免帶上了傷,正是你死我活之際。姜負雪又問出一句:“我的夫人在哪?”

這句“夫人”真真是惹惱了羅剎,霍南疏冷哼一聲,長刀就要送他去閻羅殿找“夫人”。

別院那邊,霜敗得了重要的消息,久等不見姜負雪回來,心內不安,才跑出來迎接,就見昏暗街道上竟起了兵戈,姜負雪已經難以應對。

“主子!”他喊了一聲。

霍南疏見來了人,道了一聲:“你倒是運氣。”

姜負雪面色沈沈,兩人兵器最後一次重重撞在了一起,白衣公子,來人又隱沒回了黑暗之中,霜敗再想去尋已沒有了蹤跡。

“派人往城外追去!”姜負雪忽然意識到他來了,霍南疏必是要將宴音送走的,急匆匆開口。

霜敗想上前查看主子傷勢而不得,只能趕忙又領命離開了。

街道重新恢覆了寂靜,只有橫落的幾具屍體,和身上的刀口,昭示著方才的惡戰。

姜負雪持著長刀,獨自一人往別院走回去了。

他被刺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太子耳中。

梁意來探望之時就見姜負雪身上血跡斑斑,正在獨自處理的身上的刀傷。

忙阻了他要行禮的動作,皺眉問道:“竟傷得這般嚴重,怎的不叫大夫?”

姜負雪失血過多,面色即使在燭光之下,也是一片冷瑩雪色,眉間如易碎的琉璃,叫人不忍卒看。

他勉強笑道:“皮肉傷罷了,已備了金瘡藥,就不用夙夜驚擾大夫。”

“負雪可知,是何人對你起了殺意?”梁意來,想問的自然是這個。

如今跟著姜負雪的人都死光了,自然只能問他。

姜負雪搖頭道:“一身黑衣,不辨別身份,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什麽?”

“臣亦不敢妄言,那殺手來時的方向,是成化街的西北方向,離開的時候,卻往城外走。”姜負雪鳳目半闔,色調輕緩。

“成化街西北……”梁意自然知道,那不就是洛府的方向。

若真是洛緯派來的殺手,那看起來洛府是有意將他帶來梓州的人一一拔除,那麽其便是下定了決心要謀反了。

接著梁意又寬慰了幾句,便心事重重地離去了。

房門再次關上,姜負雪面上神色俱沒,整個人如雪塑的一般。

霍南疏從帶走了宴音開始,就成了他必要殺死的死敵,若要成此事,他必須攫取更大的權力。

是以梓州兵變,勢在必行。

“宴音……”他輕念這個名字,心中苦澀盡泛,擡手撫向腰間,卻是一片空蕩,他心裏一驚,才往向桌上。

那枚原先掛在腰間的荷包被唐刀割斷了掛繩,掉落在地上,他再撿起來時,已經沾了血跡,還未來得及清洗。

一想到她又被送走,離自己漸遠,姜負雪眼前就是看不見的空茫。

“問什麽這麽幹脆地就離開了呢,聽聽我的解釋也好。”寂靜的屋內響起了低低的一句自言自語。

前世之事,是他畢生最大的後悔,可他原不是必要推她去死的,到底是錯了一步,害了他們的兩輩子。

姜負雪被人刺殺的第二日,又輪到兵部侍郎石逢春出事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第一章的另一個伏筆,是霜敗去稟報的時候,說了半句話被姜負雪直接打斷了,那裏就是他原本是弄了具屍體要換宴音出來的。

但是人已經死了,棋差一招便錯過一生的遺憾。

姜負雪害怕自己意識到,才慌忙打斷了霜敗的話,將他趕了出去。

太後不是自然病死的,就是前世她阻止了姜負雪的換人,才會被姜負雪弄死。所以第一章才會特意寫一下她死時的情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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